样,每逢如此,只要帮她揉揉肚子,排出体内的淤气,她便好了。江后照着她的方法做,果然过了没多久,小攸烨便止住了哭声。永远记得那一刻那双怀璧的眸子里散发的极致柔情,后来,她们干脆坐在殿里,毫无隔阂地交流起了照顾小孩子的经验。灯影婆娑,漏声潺潺,两相久坐,语笑嫣然。那一晚,她对这位传说中不沾烟火的江后的看法有了一些改变。这样一个翻手云覆手雨的万圣至尊,说到底,骨子里还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既是女人,天生便拥有保护孩子的本能。这样一想,那么她后来所谋划的一切都情有可原了。
上官夫人站在栏杆前,无法解释自己当前的心境,明明恨她利用手中权柄害了自己的女儿,但却无法不在心底同情、钦佩这样一个女子。如果换作是她,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做出同样的抉择。
栖梧睡着了,江后将她轻轻放到床上,手捏起她颈间的长命锁,竟发现似有打开的痕迹。眉头一蹙,就要摘来看看,这时外面却有人来报,“启禀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要启程下山,江将军特来请示,要不要放行?”
江后滞了一下,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罢了,让她去吧!”
灰蒙蒙一片浇湿的土地,车轮碾过两道深浅不一的沟痕,终于拐上正轨,朝城东上官府的方向疾驰而去。上官凝枯坐在车厢,目中不含一丝焦距。雨水敲打着车帘,滤进一层潮湿的冷意。素茹一句话不敢多说,直到后面传来另一辆疾驰的车驾声,她才挑开帘子,往后探看,“小姐,是夫人的马车!”
上官夫人不顾没脚的雨水,跳下车来,爬上了女儿的车驾,“素茹,你且去另一辆车,我和小姐有事商议!”她的神情严肃,直接下了这样的命令。素茹不敢耽搁,瞥了眼小姐,便下车了。徒留上官凝一个人茫然地坐在原处。
“娘问你,这一切你是不是早就知情?”上官夫人开门见山地问。
“娘问得是什么?”
“我问得是假凤虚凰!”上官夫人话一出口,自己先截了一半舌头,左右看看,掀开帘子命车夫避开升月街,改走最南边的井星路。
“夫人,走那条路要绕远道!”车夫大声喊。
“我知道,你走就是了!”车夫只好挥鞭调转马头,拐入旁边的岔路。上官夫人甩上帘子,回身坐好,转顾女儿。上官凝震惊地看着她,脸色刷白。
“凝儿,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瞒着娘?你以为,没有爹爹娘亲的阻拦,你就真的能和她一生一世吗?如果她的身份被人拆穿,你当如何自处?上官家当如何自处?你想过没有?”
“我……”上官凝无措地看着她。
“什么都别说了!”上官夫人目中有泪,擒住她的手,“燕王已经知道这件事,以此要挟你爹爹,为他谋举大事!枕霞宫出动了神武军,说明江后已经有所察觉,一场在所难免的风暴就要来了!趁着现在局势未乱,我们把你送出城去,回上官氏故里隐姓埋名,太皇太后即使不满,有你爹爹在,她也说不得什么!”
“不,我不要!”上官凝突然抽回手,激动地说。
“什么不要?”上官夫人一时凝滞,错愕地看着她,“凝儿,你告诉娘,为什么不要?”
上官凝眸光闪烁,紧紧抿着嘴唇,并不回答母亲的问话。上官夫人吸了口冷气,“你已经对她动情了。”像是被宣判了死刑般,她瘫坐到座椅上,恍然失神。上官凝连忙去扶她,就跪在她身前,“娘,我爱她,不管她是什么人,我爱她,求您原谅我!”
“可是凝儿,你们注定无法在一起啊,这是和礼法相违背的。你爹爹他也不会答应。”
她伏在母亲膝上,茫然无措地流泪。上官夫人哽了哽喉咙,缓缓抚上她的脸颊,“告诉娘,你们多久了?”
“从女儿十三岁开始,就再没有喜欢过别人!”
“竟有四年了!”上官夫人低低地呢喃,而后问了一个一直以来缠绕在她心头的问题,无关世俗与礼法,却是任何感情的基石,“凝儿,她也爱你吗?”
无论何时,母亲总能抓住最本质的东西。上官凝把头埋进她掌中,“女儿不知道!”
感觉掌心润湿,上官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
“夫人,快到南城门了!”车夫忽然在前头大喊,“那里有很多士兵,堵在路口,我们过不去!”
“动作这么快?!”上官夫人掀帘查看,果然见前头城门口站了许多御林军士兵,各个披甲执锐,将井星路都封死了,她马上下令,“调头回府!”
车夫只好又赶着车马拐进就近的街道。就在马车调头的一瞬间,上官夫人忽然看到城门口驶进了一辆马车,被御林军士兵拦了下来。而那马车上很快跳下一个人,对那为首的御林士兵说了几句话,那士兵突然恭敬地向马车抱拳,而后挥散部下,为马车放行。隔着朦胧的雨幕,那马车越走越近,终于在路口与他们错开去,上官夫人迅速合上帘子,内心久久无法平静,如果没看错,那车夫是江府的齐管家。是那个人回来了。
上官凝见母亲脸色不好看,抬起头来,“娘,您怎么了?”
“没什么。”上官夫人晃过神来,将她搂在怀里,“凝儿你记着一点,无论发生什么事,娘对你最低的要求,始终是你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如果皇上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娘无论如何不会把你交给她。你先跟娘回府,如果她诚心来接你便罢,不接,你就留在娘身边,有你爹爹在,谁都不敢把你怎么样!”上官凝积蓄的泪水终于喷涌而出,钻进母亲怀里,像一个委屈了太久的婴儿。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说什么了。更新晚了,罚烨颖暂住小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