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到眼前,健壮的骏马高高跃起,纵身从茶馆前掠过,很快消失不见。
然而,斜靠在马车内的红衣男子却不知为何心中一动,他蓦然睁开狭长凤眸,苍白修长的手指从衣袖中伸出,漫不经心地挑开宝蓝色织锦绣花帘子,闲闲地往外扫了一眼,恰好对上一双清澈剔透,潋滟生波的妙目,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司承砚微一恍惚,猛然坐直身子,淡淡道:“停车。”
虽在快速行车中,护卫们仍时时刻刻关注着马车内的情形,闻言立刻齐齐勒马回首,恭敬地低垂着头颅,领头之人询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司承砚蹙着一双斜飞入鬓的长眉,摇了摇手中折扇,似在回味方才不其然撞入眼帘的一张芙蓉面,虽然隔了些距离,遥遥望去仍觉惊艳,想来必是十分绝色。
他沉默片刻,右手贴放在胸|口处,果然听到一下又一下剧烈沉闷的撞击,低声道:“回去。”
这边厢白檀从冰冻之中解封,心有余悸地长长舒了口气,面色青白地呢喃道:“太可怕了……”
那个人的目光实在太可怕了,宛如野兽竖瞳,冰冷而无机质,泛着森森寒意,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连皮带骨地将人拆|吃|入|腹。
白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懊悔不迭地埋怨道:“太大意了……”一边暗自祈祷对方眼神不济,并未瞧见他。
嗯,最好是高度近视加散光,五米之内雌雄莫辩,五米开外人畜不分的那种。
但是,想到对方极具震慑力的冷冷一瞥,白檀又深知自己在自欺欺人。
正自纠结间,方才那队人马竟然去而复返,十几名五大三粗的汉子高高坐在马上,穿着统一制式的服装,全都作玄衣皂靴打扮,且个个孔武有力,肌肉虬结,腰佩弯刀,背负箭囊,一看就大有来头。
为首那人生了一张国字脸,两道大粗眉,太阳穴上一道长长的刀疤,十分威严气派的样子,居高临下地高声问道:“店家何在?”
白檀叫苦不已,这些人吃错什么药了,怎么又回来了?
依照眼下情形,一味躲避反而更加惹人怀疑,倒不如痛快出去,快点将人打发走,反正自己打开门做生意,向来规规矩矩,遵纪守法。
话虽如此,白檀却还是将斗笠拾起戴好,又将覆在上方的白纱放下,以防万一,用煮茶遗留下的灰烬在脸上抹了几道,纵横交错,狰狞恐怖,力图把自己塑造成邋遢丑陋的乡下小哥儿。
刀疤脸久久等不到回音,不耐烦地翻身下马,朝着茶馆紧闭的房门走来,嘴里粗声粗气地唤道:“店家,店家,莫要再磨蹭!”
“来了。”一道模糊嘶哑的声音响起,身着天青色窄袖长衣的少年垂首走出来,先是狼狈地咳嗽几声,才含含糊糊地说道:“各位爷,小的方才偷了个懒,漏听了客官的吩咐,还请恕罪。”
刀疤脸见他举止怪异,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暗中给其余黑衣人使了个眼色,俱都提高警惕,围拢在那辆华丽的马车旁,背转身去,兢兢业业地守卫着。
白檀将黑衣人的动作尽收眼底,纤弱单薄的身子顿时更加佝偻,咳嗽声也越来越响,一副不把心肝脾肺咳出来就誓不罢休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肺痨一类的传染性疾病,倘若其他茶客见了,早掩住口鼻转身逃了。
黑衣人中也有几名面露嫌恶,却绝口不提离开的事,白檀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心下有些了然,看来马车中的人拥有绝对权威,在这些黑衣人心目中地位极其崇高,以至于无人敢质疑对方决策。
刀疤脸往马车方向看了一眼,寻求对方示下,那人却纹丝未动,稳坐钓鱼台。
刀疤脸见自家主子既不说走,也没有动身下车的意思,便皱着眉头继续盘问白檀道:“你为何头戴斗笠,见不得人么?”
你才见不得人呢,白檀偷偷冲刀疤脸晃了晃中指,看马车中的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想来根本未曾注意到自己,便放开了随便编,语气黯然道:“小人幼年烹茶时,不慎被炉火烫伤了脸颊,怕吓到客人,一直如此装扮。”
刀疤脸暗道一声可惜,观这人身形想来是个哥儿无疑,若真是自小破了相,恐怕相亲都成问题,他在此处卖茶水,说不得也是逼不得已,又联想到自家天真可爱的哥儿,冷硬的心肠也生出几分恻隐之情,倒不好再问下去,大手一挥:“你与我们煮几壶茶水,至于点心瓜果等物,有的话也多拿来些。”
白檀松了口气,谄媚地应了声是,转身就往茶馆内走,心里估算着只要再撑一会儿,等到段景儿回来,自己就彻底安全了。
却在此时,清风拂过,有人忽然低低一笑,用低沉悦耳,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小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足够粗|长了吧,你们要不要考虑表扬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