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成?你是八爷身边的人,怎可如此怠慢了你?况且这也不是府上的待客之道。”竹箢喊了一旁小厮领孙贵去歇息。
孙贵却不肯离去,道:“姑娘,八爷有令,命奴才寸步不离地守在姑娘身边,若是叫爷知道奴才放了姑娘不管,定是要重重责罚奴才的。”
竹箢闻言,不欲再难为他,道:“我同额娘正要去我房里头,我让婢女领了你去我房间旁的耳房,你且在那坐坐可好?”
“是。”孙贵这才同了小厮往外头去,府上香茶点心一溜打点自不在话下。
回了屋,竹箢道:“额娘,我想回屋瞧瞧,额娘陪箢儿过去吧,正好把刚才的事同额娘说完。”竹箢摇着额娘的胳膊撒娇。
竹箢额娘起身,连道:“好好好,这就陪你过去,你屋里头还日日着人打扫着,现下就能住进去。你这回回来可能住上一日?”
“怕是不行了,晚些时候便有人来接了。”竹箢摇摇头,小声道。
两人你言我语的,回了竹箢的屋子。竹箢携着额娘坐在了软榻上,将自己如何出宫等等事情细细说了一遍。时间过得甚是快,竹箢额娘瞧着时辰不早了,叫竹箢自个在屋里头好生歇着,亲自去厨房张罗饭菜去了。
送走额娘,竹箢大大伸了个懒腰。她对这屋子还有些记忆,觉得分外熟悉,干脆躺到床上补眠。虽说她适应能力强,可外头终究不比家里,不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八贝勒府,她总要惦记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尤其是担心自己会睡过了头,因此虽睡得沉,但并不解乏。可是在家里,什么都是自在的,也不用担心什么,竹箢想着,就沉沉睡了过去,睡容还勾着嘴角。
没有梦,没有担心,她睡得很踏实,一觉醒来,只觉得身上轻松多了,虽然不过一个时辰,却比在宫里头睡一晚上还舒坦。竹箢真觉得自己不想起来了,就这样一直躺下去,躺到地老天荒该多么美妙啊!
“小姐!”就在竹箢赖床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丫鬟的声音。
“进来吧。”人一精神,连声音都有了中气。
丫鬟推门进来,是额娘身边的翠喜,原本服侍竹箢的彤儿在年前已经出府嫁了人了。
“小姐,快开饭了,福晋吩咐奴婢来服侍小姐过去。”翠喜道。
“好。”竹箢使劲将被子往自己身上裹了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下床由着翠喜服侍自己净了脸,重新梳了头发,换了衣裳。
到了前厅时,阿玛、额娘已然在座。
“阿玛!”竹箢眼睛一亮,跑着进了厅堂。
扎库塔·张先板着张脸,道:“女孩子家家,成何体统!”话虽如此,却也掩不住他眼里浓浓的笑意。
竹箢大力搂住阿玛的肩膀,撒娇道:“阿玛都不想女儿的,才见着就训斥人家!”
竹箢阿玛反手轻拍着竹箢的胳膊,道:“训你是为你好,都进了宫了,这性子怎的反倒活泼了?”
竹箢悄悄吐了吐舌头,收敛了几分,坐到阿玛一旁的凳子上,冲竹箢额娘道:“额娘,您瞧瞧阿玛,女儿数月未回家了,一见面也不先关心关心人家,就知道教训人!”
竹箢阿玛笑着摇摇头,拍了两下竹箢的头。竹箢额娘笑着道:“你阿玛这也是为你好,宫里头倒是要处处小心才是。”继而又同竹箢阿玛道,“老爷,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你也就少说她两句吧。”
竹箢阿玛依旧笑着,道:“在宫里头过得可还顺心?”
“顺心!良妃娘娘和八贝勒爷很是宽厚,我只是服侍良主子读书,因而也不曾累着,反倒是得了不少赏赐,没成想这次能回来,不曾带在身上,下次有机会,箢儿拿回来孝敬阿玛和额娘!”竹箢开心道,仿佛自己真的是扎库塔·竹箢,真的只有十五岁。
阿玛笑道:“阿玛不指着你的那些个赏赐,自己行事小心,人平平安安就够了。”额娘也在一旁点头称是。
这顿饭,吃得很温馨,竹箢时不时讲着宫里的趣事,当然,那些理不清道不明的,她是不会讲的,无故让阿玛、额娘担心而已。
吃过饭,一家三口在厅里吃着瓜果点心,喝着茶,说着家常。
不多时,有门房来报,接竹箢的马车在门外候着了。
虽说不舍,可到底是要回去了,能回来已经是八贝勒对自己莫大的关照了。已有小厮请了孙贵过来。
竹箢阿玛倒还好,可额娘已然又落了泪下来,惹得竹箢也红了眼眶。到最后,还是竹箢阿玛道:“回去吧,叫人家等久了不好,回去记得同八爷谢恩。”
阿玛、额娘一路将竹箢送出府,马车边上,明全正恭身立着,见人出来,给竹箢阿玛、额娘请安。竹箢阿玛、额娘也忙道辛苦,劳烦多照顾竹箢云云。
竹箢终究是上了车,不想,八贝勒竟在车上。她只匆匆请个安,便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阿玛、额娘还在门口站着,见竹箢掀开帘子,额娘不住挥着手,竹箢也是依依不舍,频频挥手,碍着八贝勒在,没敢出声。直到马车拐了弯,再见不到自家的府门。
说来也怪,她同竹箢家人也是头一次见面,却好似真的是她的亲人一般,不过相处短短半日,如今分离竟觉得很是难过与不舍。
竹箢回身坐好,八贝勒在看书,似是没注意自己这边的事情。就在竹箢琢磨着是不是要现在同他道谢,又恐打扰了他时,八贝勒放下书,道:“今日过得可还好?”
竹箢重重点了点头,道:“奴婢代阿玛、额娘谢八爷恩典。”
“只有你阿玛和额娘?那,你呢?”八贝勒淡淡道。
竹箢一愣,道:“奴婢自然也是万分感谢八爷的成全的。”
“感念我的人太多,不差你一个。”八贝勒道,语气依旧是没有咸淡。
“那……”竹箢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八贝勒不需要自己的感谢,那么他要什么?
“你开心就够了。”八贝勒顿了一下,又道,“如果你愿意,以后你想何时回家都可以,我不会拦你。”
竹箢的眼睛亮了起来,可转瞬又道:“奴婢谢八爷恩典,但奴婢深知宫里的规矩,奴婢不敢令爷为难,这一次足以,奴婢再不敢奢求什么。”
竹箢低着头,八贝勒也不表态,也不劝她,只是定定地瞧着她,又好像没在瞧她。眼前的景象一会清晰,一会模糊,他却不曾想移开眼,这是个怎样的女子?他好像琢磨了很多,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恍惚中,八贝勒拉起竹箢一只手。竹箢疑惑,可抗拒的动作在看到八贝勒的神情时顿住了,他在想什么?
八贝勒只是轻轻拉着竹箢的手,他觉得往日里灵敏的脑子再不肯转了,充满力道的双腿再不肯动了,这样坐着真是舒服,惬意到快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
竹箢,我们就一直这样相伴而坐,相伴而行,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