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真人却显然误解了她那声叹息。他轻轻挥了把拂尘,一朵泛着柔光的云朵便轻飘飘地浮在了半空中:“那孩子心中有碍,始终不得除。你愿意亲近他,或许能解除他心魔也未可知。腾了这云,去追他吧。”
“啊喂师父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但九慌忙摆手。自带神助攻属性的真人却笑嘻嘻地捏了个诀。但九惊觉身体不受控制地离了平地,那朵云自发移到她脚下,载着她慢腾腾升高,然后伴着咻的一声,急速向远方驶去。
真人仰头看一朵迅速变小不见的云头,笑意越发欣慰。
但九涕泪交流,趴在云头上不敢抬头,只得在猎猎狂风中大喊:“放我下来啊我有恐高症啊啊啊啊……你慢点啊啊啊啊好紧张我想尿尿啊啊啊啊……”
云头在高空中速度不减。经过的大小村庄后来有许多人言语凿凿,说是在那个月亮大如银盆的夜晚,听见过来自九重天上的悲悯颂歌。
直到但九的头发被风吹成火箭头,云头的速度才逐渐减慢,最后晃晃悠悠降落在一处密林深处。此时天色隐隐泛白,耳听得溪水潺潺,鸟鸣清越,深林各处蔓延着重重雾气,但九随意捯饬了一下头发,踮脚四望,却寻不到重仪的身影。
停在她脚边的云头此时轻轻碰了碰她,然后悠悠飘起,自顾自往前方去。但九不明所以,赶紧跟了过去。林地湿泞,多有树丛枝桠遮路。但九穿梭其中,衣裳被刮破了好几处,脸颊和手面也被蹭出几道红杠杠。
她就是以这样狼狈的模样出现在少年面前。彼时少年正与溪水上游处取水,耳听得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他眼皮一跳,直觉这慢吞吞的步调似乎在哪里听过。抬起头,就看见那个树妖头顶着几片枯叶,嘀嘀咕咕地越出树丛。
和他撞上眼神的瞬间,树妖面上先是露出短暂喜悦,却又立即警觉地后退。躲在一棵树后,探了半个脑袋出来,闷声闷气地向他解释:“我并不想来的。是师父让它……”
说着低头一指。
先前还待在她脚边的云头却不知何时跑了。
“走得真不是时候啊……”但九撑起面皮干笑,“那个啥,我真没骗你,真是师父他让我来的。”
重仪却显然没耐心听她解释,自顾自取了水,略整理了一下行装,转身向前行去。雾气落在他发梢眉间,润得那墨色眼眸泛了层盈盈水光,直将他周身的冷气压往上调了几个档。
咦,这是不是默认她可以跟上去?
但九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迈步。
深林中不见人烟。只有她和少年一前一后沉默行走其中。偶尔踩上枯木,会有清脆的断裂声响。但九虽是个妖,却终归是刚化成人形,且又不会任何术法,走了两三个时辰后终于熬不住,抱着树向前方的少年请求道:“这林子看起来挺大,估计一时半会也走不出去。咱们还是休息一会吧。”
重仪却似没听到,身影渐渐隐没在茂密的树丛中。
眼看着重仪走远了,但九这时是真的没力气再追,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走吧走吧,又不是我自己想跟过来的。以后我也不回道观了,走到哪玩到哪,怎么着都比在道观里好。”
圆梦什么的,又不是她接的生意,梦境没进展,该着急的总不会是她。
这样一想通,但九只觉身上好重一副担子卸了去,好不轻松。当下找到一处稍干净的林地,靠着树干打起了盹。昨晚几乎一整夜都在飞行中,她因着恐高的折磨根本就没闭眼,这时松懈下来,很快入了梦境。
她睡得很沉,所以没有听到本来静谧的深林中,突然响起一连串咕噜咕噜的声音。戴着五彩斑斓菌伞的娃娃从地底拔出四肢,摇摆着胖乎乎的身体,将靠在树干旁沉睡的女子围拢起来。它们好奇打量着她,交头接耳,眼睛里闪出兴奋的光。
于此同时,那些交错纵横的枝桠也开始咯吱咯吱地动了起来。先是轻轻触了触女子的脸颊,像是某种试探。然后枝桠不断抽长蔓延,从四面八方靠拢过来,用极短的时间,织出了一道密密麻麻的树网。
黛色衣衫半拢在肩头,泻出大片雪白胸膛。凭空出现的男子眼神慵懒,细长指尖拈了但九一缕长发放于鼻尖细嗅。
“唔。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