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
张先生两夫妻早已在校外等候,十二年时间,两夫妻的双鬓已长出了白发,十二年前新买的丰田开起来已是问题不断,苏阳坐在后排,张太太在副驾驶唠唠叨叨,嘱咐着苏阳高考一定要注意的事项。
“行了,孩子知道了。”张先生透过后视镜看向苏阳,犹豫了半晌,轻声问道:“苏阳,要不等高考完了,你和我去把名字改了吧,跟着我姓张怎么样?”
苏阳沉默,车厢里的气氛僵了下来,张太太扯了扯嘴笑,勉强笑道:“哎呀,老张,等孩子高考完了再说,这个时候千万别让他分心。”
“好好好。”
张先生双眼中闪过失望,轻轻叹了口气。
……
“680分!”
夫妻二人在得知苏阳高考成绩的一瞬间,尽都神色激动,张太太习惯性地想去摸苏阳的头,哪怕苏阳如今已比她高了一个头。
“孩子出息了!”
吃饭期间,张先生难得地开了一瓶酒,喝得满脸通红,这位平常沉默寡言的男人在这一刻难掩兴奋,不断拉着苏阳说话,哪怕从未得到过一句回应。
“苏阳,叔叔问你,可不可以跟着叔叔姓张?”男人喝得很醉了,瘫倒在沙发上,却未得到任何回应。
……
时至九月,苏阳去了外地上大学。
两夫妻送苏阳到了火车站,临行前,张太太还一直在嘱咐着苏阳,告诉他要是想家了就回来,女人的身影已不再如之前那般绰约,岁月在脸上刻下了痕迹。
她伸了伸手,想要再摸苏阳的头,却发现眼前的孩子已经越发高了,哪怕她伸直了手也摸不到了。
呜!
汽笛声响起,火车呼啸而来,候车厅里响起了通知检票的声音,苏阳拉着行李,踏上了火车。
当坐在位置之上,火车开始启动,苏阳扭头,透过窗外,他看到两夫妻还站在候车厅的落地窗前,当看到他望来时,女人还挥了挥手,兜里手机震动,却是张先生发来了短信,告诉他若是在外缺钱了一定要说。
夕阳落下,两夫妻的影子有些落寞了。
……
当苏阳接到电话时,已是半夜,寝室的室友睡得正酣,他走到阳台上,沉默地听完了电话。
两夫妻去世了,在晚上开车时遇到了车祸,肇事司机醉酒,闯了红灯,撞上了转弯的丰田。
当负责此次事件的负责人看到苏阳时,发现眼前的青年格外的冷静,哪怕是在认领尸体之时,黑色的眼眸中也无一丝一毫的波动,平静如深潭。
“冷血。”
“听说了吗?这是领养的,真是个白眼狼。”
不断有声音在耳边响起,苏阳平静地在确认文件上签了字,转身离去。
夜晚,苏阳走在长街之上,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出现了如镜面碎裂般的裂纹,似乎下一秒就要支离破碎,一些路边行人的身影开始虚幻,如即将消散的泡影。
他回到了两夫妻的家,依旧是那座老式步梯房,十二年前,张夫人说要赚钱换大一点的房间,但两夫妻赚的钱都用在了苏阳身上,没有存下一分钱,依旧住着老式的房子,哪怕墙皮都已经脱落了。
那丰田哪怕快要报废也没舍得换辆新的,只为了存钱供苏阳上大学。
苏阳坐在客厅沙发上,一颗接着一颗的剥着花生,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
窗外,虚空开始崩塌,一轮金色的大日虚影若隐若现。
……
三天之后,西郊公墓,一座半人高的墓碑之前,苏阳静静站立。
墓碑无名,贴着两夫妻的照片,相片中,男人依旧儒雅,女人笑容温和。
苏阳站了很久,最终他伸出右手,并指如剑,指尖绽放着如黄金般璀璨的光芒,在墓碑上游动。
“不忘养育之恩。”
“子,张阳。”
轰!
一轮金色大日轰然出现,五十丈大日在沸腾,剧烈燃烧,太阳真火扎根虚空之中,空间在这一刻彻底破碎,世界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