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毅跨上战马,朝着站在马前的公孙衍行了一礼,“犀首请留步,就此别过了。”
“某真的想把乐子留在身边参赞军事,但是,唉!”公孙衍叹了一口气。
乐毅在军事会议上的一番发言,的确算得上语惊四座,诸位将领对于乐毅有了重新的认识。即便如此,在这个以实力和资历论资排辈的地方,让乐毅成为这支联军的主帅,的确困难重重。公孙衍有些开始怀念在秦国的时候,真的是唯才是举,虽然偶有论资排辈的现象,但是只要将领表现出足够的才能,总会受到秦王的赏识和委任。
如今的秦国如是,赵国亦如是,而其他国家,就另当别论了。
“毅毕竟资历尚浅,赵国此次派驻的军队亦是有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犀首若是按照不才定下的策略,虽然不敢说打得赢秦军,但是保持一个不胜不败的和局,还是没有问题的。”乐毅顿了顿,慎重的说道:“只要不会出现大溃败。”
乐毅给公孙衍定下的策略是,派出精锐部队率先在温邑、野王一线驻防,防止秦军北渡大河攻入韩魏腹地,同时派一支部队在伊阙驻防,以防止秦军切断联军的粮道;同时联军主力部队在宜阳固守;驻守虎牢关的联军部队不变。乐毅对联军定下的原则就是防守相持。只要秦军攻不下温邑、野王一线,那么韩魏内陆就会无虞,联军就能够继续在宜阳一线和秦军对峙。相反,若是秦军真的攻下温邑并一路向东进军,联军则北渡大河断其后路,同时集结韩魏主力和秦军决战。
“关键就是,不能害怕秦军主力的凶悍。须知,秦军北渡必然是一步险棋,宜速战速决,而我军就是要拖住其部队东进的脚步,不给秦国寻找我军主力决战的机会。更不能看到秦军主力北渡就贸然北上,如此则是给了对方迅速扩大和打击我方士气的机会。到时候,恐怕犀首会面对韩魏两国同时施加的压力,这份重任,恐怕只有犀首您能承担的起了。”
公孙衍点点头,知道乐毅的意思是,如果秦军深入了韩魏内陆,韩魏两国说不定会组织部队进行阻击,而这恰恰就中了秦军调虎离山的毒计。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去管秦军如何进攻,固守城池,秦军无法扩大战果,自然就会退去。这种做法,对于联军同样也是一步险棋,甚至出现一点纰漏,都会造成极大的溃败和更大的损失,到时候,就彻底无法挽回了。联军现在需要的时候修整,而非进攻。
“如此,毅就替犀首守好虎牢,助犀首一臂之力。”乐毅说着,扯了扯缰绳,就要和庞葱等人离开。公孙衍走上前,拽住缰绳,好像不愿意乐毅离开一样,乐毅微微一愣,俯身对公孙衍说道:“犀首可还是有事?”说着就准备下马倾听。
公孙衍走到乐毅马匹身旁,拖住他准备下马的身形,眼神复杂,看了他好久,低声问道:“乐子是不是有破敌之策,而非是如此固守待援之计呢?”
乐毅看着公孙衍,知道公孙衍若是还有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的话,恐怕就只有攻破函谷,马踏咸阳这一个了。他在魏国的时候,公孙衍就不止一次的提到过他的这个目标,都因为实力不济,或者时机不好未能如愿,如今距离咸阳就差一个函谷关,如何能让他甘心呢?
“恕毅无能。若是大战之前,联军或有五层胜算,而如今形势,秦军至少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主动权已经不在我军手中,胜算当只有两层,只能寄希望于对方将领失算罢了。”乐毅说道,“然而从函谷之战来看,对方将领深谋远虑,冷静沉着,乃是一代智将,恐怕轻易不会露出破绽。”
“退一步讲,即使对方被我打败,也可以固守函谷,自保无虞,又回到了联军刚到函谷之时的状态,到时候战争持续时间之久,恐怕韩魏两国君主信心动摇,前功尽弃。”
公孙衍听到乐毅话尽于此,想必也是无法挽回了,眼神顿时没落许多,忽然,他又拽紧了缰绳,用一种渴求的眼神看着乐毅,说道:“上次在洛邑,某曾询问乐子,此番攻秦胜算几何。乐子未曾正面回答。而如今某还有一事,想询问乐子,请君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乐子似乎猜到了公孙衍向问些什么,但是两人交情深厚,公孙衍也一直待他不错,甚至让乐毅离开魏国投奔赵国,也是出自公孙衍的授意,这种感情都让乐毅不忍心蒙骗于他。
“犀首请讲。”
“乐子以为,某有生之年,还能否了却心愿?”
乐毅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叹了口气,“犀首切不可过于担心。如今秦国势强,但是齐楚两国亦未遑多让,只要两国能够支持反秦大业,那么犀首之目标,实现亦不困难。”
公孙衍听罢,心一如死灰。乐毅说的道理都明白,但是想要实现谈何容易。齐国如今的目标是宋国和燕国,而楚国虽然野心勃勃,但是主要的仇敌是魏国和齐国,两个大国都不将自己的头号敌人看做秦国。更何况,如今五国联军,已经如此掣肘,到时候六国联军的话,恐怕更加互相拆台,不能同舟共济吧。
乐毅拽回了缰绳,看着公孙衍,说道:“君上曾言,若是此役之后,犀首无可安身,邯郸随时准备欢迎先生而来。我家君上倒履相迎。”
公孙衍摇摇头,不再说话,也不和诸人送别,转身朝着自己的营房走去了。乐毅一脸愧疚的看着公孙衍,对身后一脸惋惜的庞葱点了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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