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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脚步声走过来,紧接着一脚踹在背上。周险吃痛,然则屏住呼吸,纹丝不动。
“没醒。”
“还活着吧?”
一根手指伸到鼻前探了探,“没死。”
另一人接腔,“抬回床上吧,今儿贼他妈的冷,冻死了郑叔要找我们麻烦。”
两人一人抬肩,一人抬脚,将周险又挪回了床板上。
手电强烈的白光在他脸上猛晃了两圈,一人说道:“脸色看着有点不对劲。”
“冻的吧。弹都取出来了,死不了。”
“后备箱有床毯子,拿来给他盖上?”
另一人骂了一句,“比伺候祖宗还麻烦。”
“那你在这儿守着,我去拿。”
脚步声向着门口去了,过了一会儿又回到床边,一床散发一股汗臭霉味的毯子抖落而下。“走吧,睡不了几个小时了,明儿还得赶路。”一人打了个呵欠。
片刻,两人一前一后走了,门重又锁上。
周险睁开眼,过了片刻,重新适应黑暗,渐能瞧见四周模模糊糊的轮廓。这似乎是间废弃不用的仓库,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毯子笨重,像个麻袋压在身上,然则聊甚于无。周险身上暖和了些,头痛也跟着轻了点,只是饿和渴的感觉却越发明显。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但估计起码已经是第二天晚上,早过了二十四小时。
此时此刻,不知道许棠是不是担心得又要哭了。
一想到许棠,他便觉自己心脏似被针扎一样难受。
他想起前年大雪封山,所有的车堵在渡河镇往鹿山县去的路上。隔着车窗,他远远看见了对面车道上的许棠,她头靠着脏兮兮的玻璃,围着一条红色的毛线围巾,露出侧脸柔和的轮廓。他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下来,在往后每个难熬的日子里,总要拿出来看一眼,想着,还有这样一个女孩,一直在等他。
“许棠……”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一遍遍回想她一颦一笑,神思渐渐模糊。
已经过去了三天,周险仍没有一点消息,但郑叔常去的几个点都已被盯住,只要一露面,必会立刻被逮住。
许棠往返于别墅和医院,但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一定积极踊跃去做。她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因为只要手边无事可做,就会开始胡思乱想。
中午,许棠去医院探望许杨之后,回了趟周险的住处。
屋里静悄悄的,还保持着周险失踪前的样子。许杨行动前一天晚上,他睡前举了会儿哑铃,现在哑铃还搁在茶几上。
许棠在沙发上坐下,望着哑铃发了很久的呆。
难受、惶惑、恐惧……这几日她仿佛身处地狱,每一秒都是煎熬,只能盲目相信,若没有坏消息,那就是好消息。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许杨出院了,搬去别墅修养。在许杨的执意要求之下,许棠也跟着住了进去。
方举每日报告,又捣毁了郑叔多少地下赌坊,截住了多少非法枪支弹药……有许杨和方举在跟前打气,她不至于陷入完全的绝望。
然而,她心里隐隐清楚,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往后,找到周险的可能,也一分比一分更渺茫……
许棠搬进别墅的第三天夜里,下了大雪。她被呼啸的北风吵醒,睁眼望见黑洞洞的窗户,静静看了一会儿,披衣起身,将窗户推开。
寒风夹杂着纷扬的雪花,猛地灌了进来。许棠呼吸困难,屏息看着窗外遥远的灯光,心里一阵沉闷的钝痛。
离过年……只有十天时间了。
早晨正在刷牙,忽听见楼下许杨大喊:“姐!下来接电话!”
许棠一怔,忙吐出口中沫子,擦了擦嘴奔下楼,“谁打的?!”
许杨知道她误会了,张了张口,“……妈打来的。”
许棠顿了顿,走过去从许杨手里接过手机。
听见电话那端许母温柔的一声“喂”,许棠眼泪顿时涌了上来,又死死逼回去,笑着说:“妈。”
“哎哟,你俩这孩子怎么回事?这都腊月二十了,准备什么时候回来过年?”
许棠扯开一个笑,“我在实习呢,什么时候放假,还……还说不准。”
“实习归实习,年都不过了?”
许棠哽咽,没吭声。
那边长长叹了口气,“你在外面注意身体,别太拼命了,身体健康最重要,又不指望你赚大钱。许杨呢?什么时候回来?”
许棠看了许杨一眼,“他过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给您打电话。”
“你俩在外面互相照拂,别老让我操心。”
许棠哑着声音“嗯”了一声。
“枝川也下雪了吧?”
“下了。”
“多穿点儿衣服,别冻着了。”
“好。”
“我买了两只老母鸡,你们赶紧回来,给你们炖汤喝。”
“好。”
又杂七杂八聊了些家常,许母挂了电话。
许棠搁下电话,忽觉连日来被自己刻意压抑的绝望层层涌来,一时撑不住,背过身去,捂住嘴。
许杨走过去,伸手将她一揽,“姐……”
许棠抓着他衣服,咬住唇,泣不成声。
方举刚起床,将许棠和许母对话听入耳中,胸口一股浊气难以纾解,猛地一拳砸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