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跟你换个专业试试?”
“我不行,我怕见血。”
陈骏笑了笑,“其实我不该学医,在人身上动刀子的事,不适合我。”
“是么,”杨静看他一眼,“我反倒觉得,你很适合。”
“嗯,”陈骏挺直了后背,“我听听看,你怎么夸我。”
“夸人的话,你听得还少吗?”杨静笑了一下。
陈骏看向前方,静了一下,“别人说的,和你说的,不一样。”
杨静脸上笑容淡了,突然有些无措。
前些年,心肠还是极为冷硬的,眼里看着杨启程一人,多决绝的话也都说得出,从来不怕言词如刀,伤人至深。
她并不傻,很清楚若非喜欢,陈骏不会仍旧陪在她身边浪费时间。
片刻的沉默以后,陈骏起了另外一个话题,带过了这个尴尬而微妙的瞬间。
吃过午饭,时间尚早,又辗转去玉渊潭公园踏春。
错过了三月,很多的花都谢了,但有大片的绿,倒映在湖中,湖水都被染成极为深沉的苍色。
逛了半小时,两人在一处石阶上歇脚。
陈骏把杨静的包递给她,“你坐着,我去买两瓶水。”
杨静抱着自己的包,安静坐着,视线被前方随风拂动的柳条带跑。
等回过神时,发现包里手机在震。
她赶紧掏出来,一看,是杨启程发来的短信。
她匆匆扫过一眼,有片刻,脑中骤然一片空白。
随即心脏像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沉,沉到最后,“哐当”一声落地,溅起漫天的尘土。
她恍惚想着,今天几号了?
想也想不明白,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
等再听见声音时,是有人在叫她。
她赶紧地应了一声,还没抬头去看,一只手按住她额头,往上一抬。
她怔忡地抬眼,对上陈骏焦灼的双眼。
“杨静?”
杨静这才发出声音,“……嗯。”
“怎么了?哭什么?”
杨静茫茫然抬手去摸自己的脸。
陈骏瞥见她另一只手里捏着手机,伸手去拿,“出什么事了?”
杨静下意识往后躲,然而已经迟了一步。
屏幕还没锁上,沾着泪滴,字被扭曲了,但仍能看清楚“儿子”、“母子平安”几个字。
陈骏蹙起了眉头。
杨静没说话,拿手背抹了一把眼睛,从石阶上站起来。
她晃了一下,立即站稳。
陈骏赶紧伸手将她一扶,冷声道:“前面就是湖,你要不干脆再跳一次?”
杨静轻咬着唇,默不作声。
陈骏低头看着她,眼里刚腾起一点怒火,却又渐渐地熄灭了,代之以更为深沉的痛楚,“……有这么难吗?”
杨静摇头,声音有点哑,“……这是最后一次了。”
潜意识里,她一直在等着今天,等着心里最后那一点孤悬的幻想落地。
现在,再没有任何幻想了。
陈骏咬着牙,伸手,碰到她手臂,一用力,将她往自己跟前猛地一揽。
杨静身不由己,一下撞进他怀里。
“杨静,你不能总是这样……我是真心疼你,可我怎么办?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了……”怀里一把消瘦的骨头,像是一用力就能捏碎一样。
他下过一百回的决心,每一次见她,却总觉得,一旦他松手,她就会只真正走入一个再也不会对她敞开的世界。为了目前这哪怕只有一线的小小缝隙,他也只能咬着牙继续犯贱。
有这么难吗?说杨静,可他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对不起……”
陈骏唇抵在她发上,一句询问好似一句喟叹,“你讨厌我吗?”
怀里的人轻轻摇了摇头。
“相信我吗?”
点头。
“那你把自己交给我。”陈骏闭着眼,心中决然,“六十年的时间,我总能医好你。”
很长的沉默。
陈骏伸手,缓缓地捏住了杨静的手。
她手指很冷,像去年夏天,他将她从河里拖出来一样。
一声极轻的叹息,“……这对你不公平。”
陈骏手臂收拢,“你答应我,就是最大的公平。”
又是很久的沉默。
阳光白花花亮得晃眼,对面湖中三两只鸭子正在凫水。
陈骏将目光投向远方,强迫自己不再看着杨静。
更不敢再将她抱得更紧,怕她是一阵风,越用力散得反倒越快。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两只鸭子已经游向远方不见踪迹,涟漪渐渐荡去,越来越浅。
“……可能有点慢,但是我尽力……”
陈骏愣了一下,“尽力什么?”
“尽力……”杨静仍然埋着头,声音有点哑,“配合你的治疗。”
陈骏心里陡然鼓噪起来,狂喜如同浪潮急遽上涌,他怔忡了数秒,一时没忍住,低下头,在杨静鬓角处轻轻地碰了一下,温柔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