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壶端了过来,有些小气的往怀中塞了塞。
“我这可是上等的茶叶,可得细细品才能品尝出香甜的味道。你要喝一小口,然后慢慢地咽下去。”
柳云凡翻翻白眼儿,她再小口的喝也品不出啥香甜的味道来。
反正,解渴就行了。
“小孩儿,你再看这善恶趋向,有时候就像是品茶。你得仔仔细细的去品尝,才能品出茶好不好、香不香。”
尘夫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接着给柳云凡也倒了一杯。
“刚刚我说过了,善恶一瞬间,就是那一瞬间,你就要认真考虑去考虑,做还是不做、选这个还是选那个。”
他拿起茶杯品了一口,“你看这茶,你刚喝进口中的第一感觉它是苦的,可等你再细细品味之后才发觉它那份内在的清香。小孩儿,不信,你试试!”
尘夫子朝她招招手,将茶水往她跟前推了推。
柳云凡也学着他的样子将茶杯拿起来,抿了一小口,咂咂嘴。
好像,她也品出了茶的味道。
刚入口的那一刻,苦苦的,在舌尖上面游走了一圈之后,立时一股醇香充盈舌头上每一处味蕾。
好像是甘甜的琼浆玉露,让人回味无穷。
“怎么样,小孩儿,品出来了吗?”
尘夫子笑道。
“嗯!有点儿意思。”
柳云凡点头。
“方才你幻觉中的妻子、母亲、魔鬼,她的善恶选择是不是只在一念之间?”
尘夫子又问道。
“这个……”
幻境中那女子疯狂的样子再次回旋在她的脑海中。
柳云凡已经无法描述梦中那个魔鬼般的母亲的真实样子了,她是美,是丑都已经没有了印象。
留下的,只有她狰狞、恐怖又扭曲的魔鬼面容;
留下的,只有她杀那名男子时候,他的宽容与深爱;
留下的,只有那个可怜小女孩的无助与恐惧。
“可是夫子!”
柳云凡忽然抬头,“她杀人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不要杀,而是一定要杀!”
“这就是一念错,步步错啊!善恶本就是人之本性,这更是两种可以相互转化的东西。所以,善恶并不存在实际的界限。哪怕是善良的人,或许他某个瞬间也会萌生恶念;而邪恶的人,也有善念的一时啊!”
尘夫子叹息了口气,“小孩儿啊!你无论如何要记得我的话,凡事,善为先!隐藏在你心底怨气,太重了。有朝一日,它们若是被激发出来,就算是本性善良,也可能被它们摧残的再也找不回自己。”
“我心底的怨气太重?”
一整个下午,柳云凡都在扪心自问这个问题。
在异世,她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忠于组织,忠于信念,怎么会怨气太重?
虽然怀疑,可尘夫子的话,真的给她刻上了太深的烙印。
她在阵法中所感受到的幻像,都是由她最真实的心底产生的。
尘夫子所教授的阵法有三类,分别是五行阵和九重阵。
五行阵是化用了五行,金木水火土及其相生相克的原理,用实物之间的万般变化来布阵。
五行阵的阵法名字分别由这五行命名。
这是比较初级的阵法,就是让人用里面相生相克的关系,合理的根据现有的环境条件进行布阵。
而九重阵,是更深一层的阵法,也是最厉害的阵法。
它意在控制人的心。
一旦将一个人的心控制在手里,那么何愁不会立于强者之巅?
九重阵包括移步换影阵、挥月摘星阵、泽荒阵、碧霄阵、北斗
阵、噬影轮回阵、通灵阵、冰火重天阵和摄魂阵。
九重阵法,重重不同,没有层次之分,每一个阵法都有其无可匹敌的强大之处。
柳云凡在尘夫子的书房中所中的阵法,就是九重阵中的通灵阵。
所谓通灵,不过是通过去通未来,通心底通回忆……
在此阵法中的人,可能会幻觉好多不曾记得经历的事情;也可能会将心底深埋的***释放出来。
所以说,这阵法并不能一味的作为与人争斗之用,它亦是有自己“善良”的一面。
就如柳云凡经历的那场梦境,那是她心底的展现,并未有在阵法中受到伤害。
方才在书房中,尘夫子将五行阵与九重阵与她说了个大概,并抽了一些最基本的东西先教会了她。
这九重阵的通灵阵对柳云凡来说,确实是影响很大。
她猜测,自己既然会看到如此残忍的杀人镜头。
那便说明,她内心深处潜藏着这么一颗可怕的种子。
若是有朝一日那可种子被激发出来了,岂不是很恐怖?
看来,这个晋宁侯府的三小姐真是个传奇的人物啊!
她一定经历过什么事情,要不然,怎么会有那样令人松闻的邪恶念头?
三小姐啊,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柳云凡苦恼的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这具身体中,隐藏着一个定时炸弹。
说不定哪一刻,它便被人按下了爆炸的开关,“轰”的一声,将她炸的粉身碎骨!
柳云凡叹了口气,可能,这辈子她柳云凡的死法就得是被炸死!
之前执行任务,不就是被人按上了炸弹她才跳海自杀的嘛!
现在,这又来一炸弹,虽然是个抽象的炸弹,却比具象的威力更大。
那个炸弹要是爆了,非得让她丢失自我,从此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想想都觉得可怕!
柳云凡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尘夫子告诉的她啥来?
为了阻止祸端的产生,一定要她修身养性,一定要她始终牢记“善”字!
这个警告,柳云凡真是被吓住了!
幻境中那个杀屠杀丈夫、斩杀亲生女儿最后屠杀所有人的魔鬼给她的恐惧实在是太深刻了。
就算那只是幻境,可是正如尘夫子所说,那是她心底的邪念。
它们绝对不可以在现实中发生!
下午告别了尘夫子,柳云凡心情忐忑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轻诺依旧拿着扫把到处扫着落叶。
她还是那么勤快,恨不得掉下一片来,立刻就捡起来,绝对不让它们在自己的根上多停留一刻。
柳云凡没有心情寻思太多,她进了房间,照例没有看到呆呆的身影。
又跑出来,她才开口问道:“轻诺,呆呆今日还没有回来吗?”
“嗯!”
轻诺应了一句,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
“不过,小姐,这儿是放在门口的一封信,您看看!”
柳云凡接过来,打开。
里面是呆呆姑娘的字迹。
它写到:“呆呆已有归宿,无良主子好自为之。”
后面的署名是“大呆呆”,还按着一个爪印。
“哎,果然是个叛徒!”
柳云凡叹息了一口气,埋怨了几句道:“好吧,走吧、走吧、都走吧!留我一个人多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小姐,您说什么走吧?您要赶走轻诺吗?”
小丫鬟听闻她这番话,赶紧就丢下扫把跑过来,若是小姐不要她了,那她以后就没有容身之地了。
“小姐,千万不要啊!轻诺只有您一个亲人啊!”
“我没说你,我说那只臭球!”
柳云凡恨恨的就盯上了茅房,那货居然将自己的马桶都带走了,可不是就是不想回来了嘛!
“真是气人,居然没有地方找它!”
她砸上了眼前的一根柱子。
据她猜测,那只臭球一定在蓬莱阁。
可恨的是,她不知道去蓬莱阁的路怎么走,要不然她早就跑去将那球揪回来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为了不招惹这些烦闷的事情,她打算早些收拾一下休息。
“小姐”
她刚转身,一根腿还没有迈进房中,轻诺便又叫了她一声。
“嗯?”
柳云凡扭头,“还有什么事情吗?”
“小姐。”
轻诺迟疑了一下,“您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什么日子?我生日吗?没有吧!”
柳云凡想了一
会儿,茫然的摇摇头,接着恍悟道:“轻诺,不会是你生日吧,那我可得好好给你庆祝一下,现在就先祝你生日快乐,等会儿小姐我给你下一碗——”
“今天是夫人的祭日!”
轻诺忽然开口打断她,柳云凡那“长寿面”三个字被生生的截了回去。
“我娘的祭日?”
“是啊!小姐,每年的今天,小姐都会躲在家里面从不敢出门的。”
轻诺朝她走近了几步,“所以,每次都是轻诺准备一些东西去坟岗处祭奠一下夫人。不过今年,小姐不仅出门了,还能够呆了一整天没有回来。看样子,小姐已经不害怕了吧,但是您一定没去看夫人!”
柳云凡微微垂眸,她哪里知道今日是红鸾媚的祭日?
她不是之前那个柳云凡,自然一些习性就跟她不一样了。
今日她一整天不回来,是在汉霄学府尘夫子那里学习阵法了,因为学的比较卖力,所以呆的时间久了些。
轻诺接着又道:“小姐,这么多年了,您就去看过夫人一次,轻诺觉得这实在不好,倒不如趁现在天色还早,小姐再去看一眼吧!您都那么多年不去看夫人了。”
“我这些年就看过娘亲一次吗?我怎么忘记了?”
柳云凡点着下巴思索着,但实际上她是在不动声色的询问轻诺。
“是啊!小姐,那唯一的一次回来之后,您就哭喊着说害怕,以后便再也没有去过!”
轻诺顺着她的话道。
“奥,对的,确实只去了那一次!”
柳云凡佯装恍然大悟。
“还有,小姐。”轻诺又道。
“轻诺很好奇,您当时到底看到什么,竟然害怕成那样?我问了你这么多年,你始终不肯说。而且,一到夫人的祭日,您一定会躲在床上,一天不出门,甚至连地都不肯下!小姐,您告诉轻诺,当年究竟因为什么害怕?我记得,那可是大白天,我一直在你的身边的,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情况啊。”
“这个……”
柳云凡陷入了沉思。
那个三小姐不去祭奠自己的母亲是因为害怕。
但可以让她害怕的东西,她看到了,而轻诺却没有看到……
她忽然一阵毛骨悚。
这个世间,能够有人看得到有人看不到的东西,除了传说的“鬼”之外,难道还有别的东西吗?
柳云凡还记得,她曾经在古晋城的坟岗处听到女人诡异的哭声,还曾经无缘无故梦游到那里,还有某次噩梦中的地点也是那里……
总之,她跟那古晋城的乱坟岗真是有不解之缘啊!
看来,那坟岗还真是一个挺诡秘的地方。
要不然,她再去瞧瞧?
想罢,她又道:“轻诺,那就按你说的,趁显现在天还没有黑,你再陪我去祭奠一下娘亲吧!”
轻诺点头,很快便为她备好了东西。
很快,主仆二人赶往那处乱坟岗。
下午的风,吹的有些凉意,吹走了盛夏的眷恋,也吹来了更多的情感缠绵。
古晋城的乱坟岗,还是一片荒芜的地带,因为它永远代表的是孤独与贫苦。
此刻,一眼望去便觉得某种孤寂与清冷环绕全身。
二人爬到上了山坡,当看到那一排排荒草丛生的坟墓地时,她忽然觉得好悲凉。
叹了口气,柳云凡扭头又问道:“轻诺,你可曾听闻我娘亲是怎么死的?又是谁将她安葬在这里的?为何安葬着这里?”
“这个……”
轻诺轻喘着气,捋了一下夹进脖子中的头发。
“小姐,我听闻十几年前,夫人的房子不小心失了火,夫人没来得及逃出来,不幸葬送火海。等到仆人们发现将火扑灭的时候,那房子塌了一半,而夫人也被烧的尸骨无存。
“后来,侯爷在火堆里面找到了夫人半只烧焦了的绣花鞋,便命人将这只绣花鞋葬在了这乱坟岗处。”
“好奇怪,娘亲怎么着也是侯府的三夫人,怎么会这么草草的安葬在这里?再怎么差劲,也应该安葬在坟岗另一处才是啊!”
古晋城的坟岗分为两边,一边是大户人家的长眠之地;另一处是贫苦以及无家可归的人长眠之地。
柳云凡说的另一处,就是那大户人家的坟地。
“这个,小姐没有听说过吗?”
轻诺惊讶的看向她,“小姐小的时候,我们侯府中关于夫人的传言很多,小姐不记得了?”
“什么?我忘了吧,又或是那时候太小也不理解!”
柳云凡摇摇头。
“喔!”
轻诺像是相信了,继续道:“小姐,侯爷不将夫人好好安葬,传言中说是因为他恨夫人。”
“爹爹恨娘亲?为何?”
柳云凡不解。
“那时候我听仆人们说——”
轻诺忽然压低了声音,“夫人嫁给侯爷的时候,早已经不是完璧之身。而且,自从小姐出生之后,夫人便再也没有让侯爷进过她的房间。为此,侯爷便对夫人有了恨意。好像,传言说侯爷总是流连胭脂坊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
这个理由……这个结果……
不知怎得,柳云凡总觉得轻诺这个说法有点儿欠妥当。
她以前无意中偷听到,红鸾媚是二夫人用下了毒,又用火烧死的,为此她还故意将二夫人推进了火盆致使她烧伤一个多月还没痊愈。
照传言说法,当初红鸾媚若是不让侯爷进房的话,二夫人何必大费周章要杀了她?
二夫人还曾经一口一个贱人的骂红鸾媚,肯定是因为争男人。
那就说明,红鸾媚当初一定很受宠,至少侍寝的机会很多。
至于侯爷后来将红鸾媚随便葬在了乱葬岗,只说明一个问题。
就是柳贺对红鸾媚没有感情,她只不过是作为他发泄***的工具而已。
如果这么考虑,到是可以解释红鸾媚死后,侯爷为何频繁出入胭脂坊了。
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只剩下一位夫人,怎么能够满足他的***?
正想着,他们已经到了红鸾媚的坟前。
那坟很简单,随随便便搭了个台子,石碑也雕刻的很是粗陋。
坟上面的草刚刚被清理掉,应该是轻诺今日来祭拜的时候弄得。
她摆好了祭品,然后跪在了坟前磕了几个头,才定定道:“娘亲,您放心,我不会让您死不瞑目。等我弄明白了所有的事情,我会让你的仇人下地狱去陪你的!”
“小姐,您这话……”
轻诺有些疑惑,但是话问到一半她还是住了嘴。
因为小姐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她一个小丫黄,就不必多问了。
“娘亲,原谅云凡今日才来看您!”
她又磕了一个头,“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吧,您安息吧!”
“嗷呜!”
夕阳还没有落山,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狼叫声。
轻诺吓得狠狠的哆嗦了一下,浑身的汗毛全部竖直了起来。
“小、小姐,这里好吓人!”
她声音颤抖的不成腔调。
“放心,没事!”
柳云凡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宽慰。
扭头的一瞬间,却看见身后一道诡异的身影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