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每早朝罢及午晚二朝,必进大臣于顺门或便殿,亲与裁决庶政,或事有疑,则召掌机务之臣,商确之而自折其衷,所以权归于上。”
在大殿上众臣的注视下,刘球神情严肃地望着龙椅上的正统帝,“皇上临御九年,事体日熟,愿守二圣之成规,复亲决之故事,则政权归于一矣。”
“唉,何必如此激进!”听闻此言,李云天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苦笑,刘球的言论很显然已经冒犯了正统帝,而且还把内廷得罪死死的。
大殿上的文武众臣也暗自对视了一眼,没想到刘球竟然会提到这件事情,这无疑是向内廷挑衅。
王振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相对于宋大山而言,执掌了司礼监的他成为了刘球此番言论的攻击目标。
如果把刘球刚才的那番言语翻译过来的话,就是指出正统帝平日里接见大臣并不像洪武皇帝和永乐皇帝那样勤快,而且很多事都不亲自出面处理而交由他人代办,因而导致“权归于下”。
当然了,这个“下”自然指的是司礼监的那些宦官们,如今王振实际执掌了司礼监,那么矛头自然对向了他。
李云天对刘球的这番言论感到万分无奈,说实话他的这些话有失公允,难道让十来岁的正统帝像洪武皇帝和永乐皇帝一样那样勤政主事?这很显然不现实,否则张氏太皇太后也不会扶持内廷崛起了。
正统帝已经年近十六,自然能听出刘球话里的意思,眉头皱了皱后没有言语,不过脸色阴沉得厉害。
李云天清楚正统帝这下是生气了,他是正统帝的老师自然清楚正统帝的脾性,前面那些文官的上奏已经使得正统帝不高兴,而刘球的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因此,李云天有些担心地望着刘球,希望刘球下面的话不要再刺激正统帝,否则他就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了。
“皇上,我大明以民为本,故而臣希望皇上能息兵威以重民!”随后,当刘球的话再度传来时,李云天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这个刘球还真的脑筋缺根弦呀,哪壶不开提哪壶。
显而易见,刘球口中的“息兵威以重民”是在谏用兵麓川,由于麓川之乱大明正统朝多次对麓川用兵。
这使得大殿右侧的勋贵们望向刘球的目光中不由得多出了几分寒意,难道刘球的意思是攻打麓川的卫所军太过无能才导致麓川的叛乱迟迟没有平定?
正统帝的脸上禁不住显露出一丝怒容,刘球话里的意思是坐视麓川叛乱,任由那些叛军占领麓川?还是在嘲讽他没有军事才华?
“麓川连年用兵,死者十七八,军赀爵赏不可胜计……设有蹉跎,兵事无已……今欲生得一失地之窜寇,而驱数万无罪之众以就死地,岂不有乖于好生之仁哉?”刘球没有注意到现场局势已经发生微妙的变化,依旧在那里自顾自地说道。
说实话,刘球的这道劝谏用兵的上疏与几年前他所坚持的论调差不多,认为应该止戈为武,和平解决麓川事件,避免百姓遭受战火的屠戮。
对于刘球的这个见解,李云天心中暗自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这可是刘球的妇人之仁了,完全是书生意气用事,麓川之事事关大明疆土主权,岂有回旋的余地?
不过,李云天能体谅刘球此举,毕竟刘球是文人,自幼便受到儒家学说的熏陶,自然不希望看见战事发生。
按理说,正统帝本不会跟刘球计较,刘球对麓川战事的言论不过是老生常谈而已,可刘球这次开口选择的时机不对,因此正统帝听起来就特别刺耳。
王振敏锐地注意到了正统帝脸色的变化,心中冷笑了一声后恶狠狠地瞪了刘球一眼,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接连冒犯正统帝,看样子是不想活了。
上疏完后,刘球向面色阴沉的正统帝一躬身,退回了自己的队列。
这时,太和殿上呈现出了死一样的寂静,没有哪个官员站出来上疏,谁都知道刘球这上奏的两件事情不合时宜,故而谁吃饱了撑的现在去招惹正统帝,毕竟不怕死的文人只是极少数而已。
“散了吧。”片刻之后,见大殿上无人出列启奏,正统帝从龙椅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向宋大山说道。
“皇上有旨,退朝。”宋大山尖着嗓子高声向现场的文武百官高声喊道。
“恭送皇上。”殿内的文武众臣闻言纷纷跪了下去,异口同声地高呼。
跪在地上的李云天抬头望了一眼离去的正统帝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看来这下京城可要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