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茫然点头。
只见外面的雨不停打在粉墙绿柳间,院内略有的几点山石种着芭蕉。芭蕉叶大如伞,有一仙鹤躲在芭蕉树下剔翎。那边松树下亦有几只,它们互相剔着毛羽。
这一刻,宝玉不知道自己是芭蕉树下落单的仙鹤,还是松树下躲雨的群鹤中的一只。
只觉心中悲起,余生茫茫难望。
袭人宽慰道:“二爷回去罢,这时间虽是初伏,却也亦染邪气。身子要紧。本就……再沾了雨中湿邪……”
宝玉听着袭人的话,猛然朝她看去。愤怒起身,寻着袭人肚上踹一脚。骂道:“哪来的湿,哪来的邪。我身子好的紧,好的紧。全是你们管着我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赶,还用太太吓唬着丫鬟们,这会倒会卖人情说好话了。”
袭人紧抱着肚子倒在廊里,脸上苦痛不堪。
宝玉还在那骂着:“你是谁房里的人?我瞧你是太太跟屁虫。”
“二爷……”袭人唤一声,想着反驳,疼痛却让她开不得口。
周遭其他丫鬟听了动静跑来,见廊里情形,竟不敢去扶袭人。只躲一边,等着宝二爷消气。后院关注着廊下动静的晴雯、麝月等见了,亦忙跑来。
麝月怯声过去安抚宝二爷。
晴雯却是大胆的,蹲下身来将袭人扶起,又朝旁边看热闹的小丫鬟们骂道:“一个个没眼力的小蹄子,还不快去园子外找太医。”
宝玉扫一眼袭人,见她难受,心中虽有歉意却又因气未全消这会拉不下脸来。
只是当作没瞧见了。
偏其他丫鬟们却不止该不该去叫太医,只等着二爷发话。
晴雯气道:“二爷心里不快,便将丫鬟打骂。闹出重病来,哪日传到太太耳中,二爷又岂能讨得了好处。”
宝玉被怼一语,才松口让人去叫太医。他心里只记着晴雯说的传到太太耳中,倒不是怕的别,只怕那隐秘事让太太听了。
有丫鬟着急出了怡红院,袭人亦被丫鬟们抬进了房里放置软床上。
袭人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拉住晴雯,道:“我无碍的,休息一阵就好。二爷这会气消了没?不要让他受了寒邪才是。”
晴雯蹙眉道:“先担心自己身子罢。”
袭人尽管此刻在床上也要缩着身子缓解疼痛,还嘴唇发紫,亦不忘紧抓着晴雯的手。道:“过去瞧瞧罢。”
“不用去瞧了。”晴雯神色复杂地看着袭人,款款道:“秋纹早过去说了一通宽心的好话,二爷这会拉了她进里面了。哪里还需你去关心。”
袭人听了稍愣,却像是放下心来,艰难露出笑脸道:“谢谢你了。”
“这个谢字倒不必了。今儿在这陪你,不过是暂时手里没了要做的针线活。”晴雯又拿枕头、衾子给袭人垫的垫、盖的盖。淡淡道:“二爷今儿踢得你,明儿他心情不快时谁又晓得会不会这样踹我了?”
袭人呆一下,连身上的痛都忘了。
潇湘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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