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先生面色微变,说道:“仙师棋力不凡,何必如此……”
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堂堂修道者,为何来欺凌弱小?
他却是没想过,这是下棋,并不是打架。
年轻人没有理会,转身对着棋摊那边说道:“你输,滚,我输,死。”
他的神情很漠然,不是看淡生死,而是绝对的自信。
说话的时候,他没有看着棋摊的老板,而是看着屋檐上的一株野草。
所谓眼高于顶,便是如此,真是令人不愉快。
何先生及那位摊主、还有看热闹的人们,都觉得非常不愉快。
“下就下!我还不信你能赢我们这么多人!”
有人喊道。
那名年轻人明显是准备把整条街上的棋摊全部赶走。
他的想法以及作派,早已引起了众怒。
这条街上有摆残局凭秘密骗钱的,有摆棋凭棋力赢钱的,也有棋道高手来游戏人生的,还有何先生这样的春熙棋馆弟子。越往街外面走,摆摊的棋师水平越高,就算年轻人棋力再高,难道还能一直赢下去?
而且真把众人逼急了,请来几位朝歌城的棋界大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嘈杂而混乱的环境里,年轻人神情不变,挥手示意棋摊老板先行。
赵腊月的视线落在那张棋盘上。
“这叫象棋。”井九说道。
“我虽然不会下棋,但这还是知道的。”
赵腊月看了他一眼。
她还想说些什么,没有说出来。
井九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他望向那个容颜稚嫩、仿佛孩童的年轻人。
年轻人不是真的眼高于顶,只是眉毛有些淡,于是眼睛的位置便显得有些高,总给人一种居高临下俯视人的感觉。
仿佛,他瞧不起世间任何人,尤其是在棋盘的前面。
这让井九再次想起那位故人——山间那声琴音让他想起的那位故人。
这个年轻人下棋,就像故人当年杀人。
烽火连三月。
对坐不饮茶。
井九的心情有些微妙,不想继续看下去。
“走吧,这里太吵。”
……
……
是的,今天的朝歌城太吵,到处都在吵。
梅会上,琴声与喝彩声、箫声与禽鸣声,已经吵了很长时间。
皇宫外,木轮与青石板的磨擦声,茶杯失手落地摔碎的清脆声,很是烦人。
长街畔,棋子重重落在棋盘上,喝彩声与哀叹声依次而起,渐落在身后。
来到故园前,世界刚刚变得清净了些,梅林深处,又有声音传来。
那声音很清柔,很悦耳,像珠帘随风碰撞,像雨珠从荷叶上泻落。
赵腊月有些意外,说道:“悬铃宗?”
故园安静,梅树蒙尘,并无游人,却有着很多阵法气息的残余。
那些阵法很强大,以井九与赵腊月现在的境界,想要破阵有些难度。
除非赵腊月动用弗思剑,或者他亲自出手。
好在,已经有人进入梅林,破掉了这些阵法。
破阵的,便是这些铃声。
井九挑眉。
那个小姑娘,看来比他们更急。
她想问天近人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