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了好一阵之后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与痛苦的大明使者相比,来自近邻安南国的使团在这一夜都睡得非常踏实。在宴会结束回到迎宾馆之后,小王爷郑柞甚至很有兴致地让人去市区找了两名来自波斯的舞姬助兴,接着开了一个私人性质的酒会,将昨天才新认识的朝鲜使臣李希,以及老朋友许裕拙都请了过去,商议今后能不能开通一条经由福建,将安南与朝鲜两国连接起来的贸易航线。
安南郑氏除了有清都王郑梉掌控国家行政大权之外,这个家族也充分利用了手中的权力,几乎垄断了安南国内类似盐铁之类的暴利产业,而作为最受郑梉信任的长子,郑柞所负责的便是安南国的外贸事务。
安南国早年以租界的形式将海岸线上的几处天然良港割让给了海汉,以作为海汉出兵助战的报酬,而随着战后重建的进行,这些港口也成为了安南联系世界的窗口。通过出售各种土特产和粮食,安南从外贸中赚取了不小的收益,郑柞的心思也越来越大,逐步已经开始不满足于仅仅跟海汉等有限的两三个国家进行交易,想要开创一些完全由自己掌控的新贸易渠道。
在郑柞看来,类似朝鲜国这样的域外国家就是极好的对象,其位置远离南海,物产也与南海地区的国家有着较大的差异,这就有了互通有无的基础条件。而这个国家对于南海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这就又给安南留下了更多的操作空间。
此外李希的王室成员身份也让郑柞颇为重视,他认为既然能被朝鲜国派到海汉来当大使,在朝鲜国内应该是有一定的影响力,拉拢一下李希将会有助于推动两国缔结贸易关系。
而福建方面更是安南一直想要拉拢的对象,安南国甚至前两年就已经在漳州设立了办事机构,专门处理安南与福建之间的商贸事务。当然了,设立这种机构是经过了海汉的默许,不然就算有这么一个机构也别想办成什么事。
对于海汉在国际贸易方面的经营手段,郑柞一直是佩服不已,也有心效仿海汉的手法来为安南建立起属于本国的外贸体系。不管是大明南部的福广地区还是遥远的朝鲜国,在郑柞眼里都是可以加以利用的对象,如果操作得当,便可以串起一条中南半岛经大明海岸线前往朝鲜半岛的贸易渠道。
虽然这条海上贸易线目前还仅仅存在于郑柞的脑海中,但他对于这个刚在宴会上冒出来的灵感非常有信心,并且乐观地认为这条航线将会给参与此事的三方都带来十分丰厚的收益。
但李希的心思其实没有完全放在郑柞所描述的美好前景上,他依然还在担心宴会上海汉高官所提出的警告。如果海汉真的对大明动武宣战,那朝鲜国应该何去何从才是?
出兵助战显然是不可能的,这种神仙打架的场合,自知力有不逮的朝鲜要是敢出兵参与,那真的就是活腻歪了。不管加入其中的哪一方,朝鲜都无法承受来自另一方的怒火。但要说袖手旁观保持中立,这两国只怕也不会让朝鲜如此悠闲地观战。之前海汉在辽东与后金作战,虽然没要求朝鲜派出军队参战,但仍然提出了让朝鲜派遣民夫到战区负责后勤辎重。
李希很担心这两国一旦真的要开打,那就都会来逼着朝鲜表态,而且很可能不止是口头上的表态,必须要以实际行动来表明所选择的阵营。
李希看着高谈阔论的郑柞,却没将他所说的话听进去,心中只是在想你安南国与海汉是铁杆盟国,安安心心地站在海汉一边,自然不用操心会受什么夹板气,但我朝鲜国夹在两个大国中间,一遇到要表态的状况就左右不是人,这处境何等尴尬。
“李大人,通商之后,我们两国便可通过海上航线实现贸易往来,对彼此都有莫大好处,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
郑柞提高了声调的提问终于是把李希从沉思中唤醒过来,但李希其实没有太听明白郑柞究竟意欲何为,便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提问,而是将球踢给了旁边的许裕拙:“那许大人的看法是怎样?”
许裕拙对此倒是看得很明白,朝郑柞和李希略一拱手道:“两位都是代表了各自的国家,而许某就只能代表我福建许氏一家之言,若有说得不恰当的地方,还望两位莫怪!”
郑柞应道:“许大人但说无妨。”
许裕拙接着说道:“小王爷想让安南的商船船队从福建海峡过境,或是朝鲜国的商船接道南下,这事自然好说,只要让海汉人点个头就行。至于在福建海峡要停靠漳州泉州,还是海汉的澎湖港,那都悉听尊便。只有一条,若是没与海汉打过招呼,就不要去荷兰人控制的大员港了,海汉对这事挺忌讳的。”
郑柞点点头道:“荷兰这事多谢提醒,那大员港,能不去便不去了。”
李希并不是太清楚海汉与荷兰之间的恩怨,但听这两人对话,很显然海汉是对荷兰在福建海峡的殖民港有特意“照顾”,甚至有意不让其他国家的船只前往该地,看样子当地的荷兰人也不会太好过。
不过朝鲜国的海船大多体积较小,并不适合执行距离过长的航运任务。像李希自己从朝鲜国南下三亚时,便是到了舟山定海港之后就换乘了海汉提供的船只,而没有再乘坐自己国家的小帆船。郑柞所提出的这条贸易航线,多半就只能由安南派出船队,朝鲜方面暂时还没有相应的条件来组织这种贸易船队。
但李希觉得这种状况说出来有点掉面子,与福建许氏和安南国相比,朝鲜的海上运输能力实在是有些寒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