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已经聚集了至少三四百人在围观。
荀鹏程心知这胜利堡乃是海汉国一等一的重地,其重要性大概不亚于大明京城中皇帝居住的紫禁城,在这地方搞事很快就会引来警察和军队清场,自己要是动作不快点,恐怕连根毛都看不到了。当下赶紧挤进了人群中,口中连道“借过”、“得罪”、“让让”,挤出一身汗之后终于是挤到了前排。
到了前排他也不敢再继续往前拱了,面前站了数名黑衣警察,将围观民众隔离在外,这个时候谁不知好歹要再往前去,那些警察手里的橡木警棍可不是吃素的。荀鹏程当初才到三亚的时候,就亲眼见过一个闹事的移民被警察用橡木警棍教训的惨状。
透过警察之间的缝隙,荀鹏程终于看到了这起事件的正主,几名肤色黝黑的外国人和两辆载着金砖的板车。其中一名看似头目的外国人,正与军警两路人马进行交涉。荀鹏程隔得太远,也没法听清那几人交谈的内容,当下便只能使出管用的手段,向旁边围观的路人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站在前排的大部分都是最早一批过来围观的人,当下便有热心人士向荀鹏程介绍起了事情的经过,说这几个送金子过来的汉子乃是南海马打蓝国来的使者,想要与我海汉国结盟,这两车金子便是见面礼了。
荀鹏程还没来得及回话,旁边又有另一位热心人士纠正道:“不是结盟,人家运这金子是来买东西,只是首长们未必肯卖与他们。这帮人眼见没指望了,干脆就把金子拉到这里来表明决心了。”
荀鹏程这才抓着机会见缝插针地问道:“他们打算要买什么啊?”
那人压低了声音道:“依我之见,八成是军火,否则这马打蓝国隔三亚几千里之遥,运来这么多金子还能是买什么?总不是要央求首长们卖海南岛的地给他们吧!”
“原来如此……”荀鹏程听到这话之后倒是信了几分。他到海汉这几年里因为工作的关系,倒也了解到一点海汉对外出售军火的讲究,也知道很多海汉军列装中的现役装备不会直接出售给外国,就算卖也是卖的性能打折扣的版本。而且就算如此,也不是所有国家都能买到,只有少数与海汉关系密切的盟国,才有可能订购到军火。
而且荀鹏程有次在聚餐时曾听徐正业提到过,海汉兵工出售给各个国家的军火看似型号一样,但其实并不通用。比如同样型号的步枪,枪管的口径,火药的配方,某些关键零件的尺寸,可能就有细微的差异。这样做就是确保卖出去的武器如果流失到第三方,那也能追根溯源查到是从哪里出的货,免得有些国家自恃与海汉关系良好,便不断向海汉采购军火,自己来当二道贩子获利。
像这个远在几千里外的南海岛国,大多数海汉国民恐怕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国家的名字,很显然并非与海汉关系亲密的盟国,那么首长们不愿向其出售武器装备,那其实也是情理中的事。唯一让围观的民众觉得有点放不下的,便是两辆马车上耀眼的金子了。
人家都把这么多金子运到自家门口了,也足见其诚意了,难道真放着这赚钱的买卖不做,硬生生把上门的客人赶走?海汉以商立国,国民也大多通晓商事,对此自然都会有自己的看法。就算是赞同执委会的决定,但也还是不免有些叹息于这明明到了嘴边的肥肉,怎地还要主动放过。
当下便有人低声议论,说这马打蓝国距离海汉如此遥远,即便卖些武器给他们也于大局无碍,难不成他们买了海汉的武器还敢来攻打海汉不成?
也有人反驳说武器卖谁不卖谁,那是国之重策,岂是我们小老百姓说了算的,首长们如此选择,那自然是有充分的理由。这种论点倒是获得了在场大多数人的肯定,毕竟首长们在普通民众心目中的形象便是在大事上从不犯错的智者,谁也不敢去质疑首长们的决定是否真的合理。
当然了,在场还是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胆子,这个人便是荀鹏程了。当初他丢了第一份工作的原因,就是因为写了一篇质疑执委会和国防部的稿件。对此他一直是耿耿于怀,认为自己是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而眼前这起事件,又让他本来已经平静许久的心开始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这个事要是写个平铺直叙的新闻稿,哪里能引得到什么关注,唯有剑走偏锋,方可吸引眼球!”荀鹏程一边听周围的人谈论这事,一边开始默默打起了腹稿。他知道主编给自己留的两百字版面多半是原本属于广告的版面,要是写不出个花来,没法给报纸增加销量,那搞不好连上报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时候有官员从胜利堡里出来,到这边与马打蓝人交谈了一阵,然后命人先将马车上的金砖重新遮盖起来,让警察驱散围观群众。没了吸睛的金砖,这戏自然也就没什么看头了,看热闹的民众逐渐散去,只有少数闲人依然在外围驻足观看事情发展。
双方交谈了没多久,这两辆马车连同几名马打蓝人便随同那官员过了吊桥进入胜利堡,想必是要进行下一步的谈判了。荀鹏程见已经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了,便抓紧时间赶回报社,准备撰写新闻稿。
“怎么样?有报道价值吗?”主编徐正业见他回来,便主动关心道。当然了,他所关心的对象并非荀鹏程,而是这起事件的新闻价值。
荀鹏程点头应道:“有啊!主编能不能多给我一点版面?这事两百字怕是不够写的。”
徐正业沉吟了一下才应道:“你先出稿让我看了再说。真要有料,上头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