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着不告诉我,”莫良缘又说。
“告诉你了又能怎样?”严冬尽低声道:“正打着仗呢,你上哪儿找解药去?”
“我怎么这么没用呢?”莫良缘攥着睿王的手哭。
严冬尽这一回没再说话,而是下巴在莫良缘的发间蹭了一下,将莫良缘抱得紧了些。
“我该想到的,”莫良缘哭着说:“他从一开始就不舒服,我却没多想,我怎么就……”
“良缘,良缘,”严冬尽喊莫良缘的名字,连喊了好几声,打断了莫良缘的话,说:“这事是我的错,我来迟了,你要怪就怪我,你怪我行不行?”
严冬尽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他在渡口遇上正找船的陆大公子后,就带兵直奔香州,莫良缘一行人还在张家村停留过,严冬尽却是路上一刻也没有停留,莫良缘前脚进香州城,一个时辰都不到的工夫,严冬尽也就带兵到了香州城的东城下。但就是这样,他还是来迟了一步,他没能追上由北城出逃的莫良缘,更没能救下睿王。
“你要怪我就怪我,”严冬尽抱着莫良缘说:“别骂你自己了,我不想听,你骂我好了。”
莫良缘不可能骂严冬尽,那她就能哭了。
严冬尽抬头看看与自己面对面的达摩老祖像,这尊佛隐在黑暗中,只两眼处有光影,这泥塑的眼睛垂眸下望,悲天悯人。严冬尽冷笑,所以他一直说这满天的神佛不是会保佑凡人的,睿王为人比秦王如何?如果人真的头上三尺就有神灵,那为什么秦王还活着,在作威作福,睿王却死在佛前?
拿了方才被莫良缘丢在地上的巾帕,挤一把水,掸一掸,严冬尽替睿王将脸擦了一遍。睿王活着时,莫良缘怎么也擦不干净的嘴角,这一回也被严冬尽擦干净了。
擦干净了睿王的脸,严冬尽又替睿王将有些乱的头发,重梳了一下,再看睿王的身上,严冬尽扭头冲殿门外大声道:“周净,你带人去烧些热水来。”
站在殿外是可以听见莫良缘哭的,自家小姐哭成这样,周净等人不用问也知道,睿王爷是去了。听见严冬尽喊要烧水,周净应一声是,带着崔南几个人就往厨房跑了。
“一会儿我给王爷洗个澡,”严冬尽跟莫良缘说:“他们皇家的规矩我们也不知道,那就按我们辽东的规矩来吧。”
在他们辽东,人只要不是死在沙场上,尸体无法收殓的,都得是洗个澡,干干净净的走。
莫良缘还是在哭,这些事她也帮不了睿王。
严冬尽又陪着莫良缘坐在睿王的尸体前坐了一会儿,等莫良缘的哭声小了,严冬尽才问:“王爷有交待他的后事吗?”
莫良缘没说话。
严冬尽说:“他要回京城吗?”
莫良缘扭头看严冬尽。
“他要回京城,那我们就送他回京城啊,”严冬尽说:“这事我们能替他做到。”
一滴泪从莫良缘的下巴滚落到严冬尽的手背上,莫良缘说:“王爷说江南是他的埋骨地。”
“江南吗?”严冬尽看向了窗外,窗外的庭院里,大雨如注中,落花满地,风一起,便是飞花漫天,这是他们辽东没有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