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文侯仍在犹豫,我不禁催了一句,争取她道:
“大师姐,当时妖猴扔了一句话,大家都缄默不提,其实我们都是记住的:道门早已经不存在了,四大宗门和全天下的散修都是平等的。我看,既然道也不生,魔也不长。我们全不必被什么规矩束手束脚。
观水祖师酬谢颜掌门结亲瑶真人的大功,便推龙虎宗出身的颜缘作昆仑的掌门;为化解与西荒妖积怨,亲自向瑶真人道歉。昆仑维护琳公主的地位,也终究得到了西荒妖的鼎力支援。观水祖师还把荡魔院交给不知道哪里来的我,你也将军政放心交付星宗的原芷,我们都没有让昆仑失望。放手让非常人作非常事情,是无道无魔之世的道理。不管对错,我们至少在开辟新路。”
在鹦鹉山时我便知道了道门,只是后移到了征猴山的时候。
文侯骤地起身,倏地合起了折扇,在小室中踱起步来。她的一只木屐因为激动而踩断,
“看来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请祖师和掌门宣慰一番的话,群修浮动、军心疑惑,到了山河榜上,若那个人出来,怕是会有大大的妨碍。”
她猛地回首,定定望着我们:
“的确,道门早已不在。无道无魔,群修都是平等的。四大宗门也没有否认洪荒宗的道理。萧龙渊的妖军确有很多罪过,但并不至于斩草除根。可我们依旧杀了过来,有人为的是灵脉,有人为的是功业和权势,有人为的海底的法门。
但原剑空,你的胆子还是太太了,大到全无视规矩!
你知道观水祖师为什么道行如此高深,手腕如此老辣,却总是旁敲侧击,不任昆仑掌门?嗯,他有胸怀,他有魄力,别人做掌门可以减少他和长老会的摩擦,有过错还可以推诿。
可最关键的是,他不是人类!即便观水,也不敢坏了规矩!你推琳公主上七人会,与让妖族做掌门何异!”
我和琳公主俱是惊讶。
“即便是道门,也从来没有过一个妖族担任掌门的先例!”
文侯减缓了下语气,道,
“我家祖师是半狐妖半人的血脉,俗名陆澄江,道号观水。他自小被寄养老君观做种民,师尊是全祖。他的父系是道门前十的世家陆家,母亲是群狐的领袖,白虎神降世之前的妖族摄政,道门的度人院主未济敬真人,一点也不下于琳公主的出身。观水祖师就是最尊贵的狐狸,苏氏、轩辕氏、青丘氏、全在未济氏之下。
我们昆仑不是道门,但继承了道门的正统。观水祖师要胜万里云那支,就是恶紫夺朱,憎庶逼嫡。也正如此,他始终坚持妖族不任掌门的惯例。哪怕几百年过去,道门的戒律几乎丧失殆尽,他还坚持着这一条。”
文侯注视着我们,“原剑空、洛神琳,你们要比观水祖师胆子还大吗?”
静座不动的琳公主,长长吐出郁积的脾气,“那么,我听原君的话,我去七人会。妖族凭什么不能做掌门、凭什么不能去七人会,老虎能比狐狸子做得更好。”
文侯注视我。
我说:“当年文侯交付给我的古钱时,知道我和魏峥嵘的关系吗?”
文侯略一惊讶,随即道:
“无怪乎你的道行进展那么恐怖。果然,你得到了最后的记忆。你要问观水祖师,我并不清楚他的手腕。但我知道,魏峥嵘是观水最厌恶的人——是魏峥嵘逼迫着观水毁去了全祖的形神,封印在道之隐面,是魏峥嵘逼迫着观水和昆仑背井离乡,委曲求全地换来了昆仑的延续,成为了昆仑和观水最大的耻辱。你若是魏峥嵘,他怎会把荡魔院交予你?他怎会把荡魔院交予你!我几次三番拂逆长老会,压下乐静信他们对你的疑惑,也正是看好你,想看观水祖师选的人能走到哪一步。”
我道:“那么,观水就选了一个连魏峥嵘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文侯师姐,我的确比观水胆子大,我不会在魏峥嵘膝下求生。你现在还想劝阻琳公主和我吗?道门的规矩我全不在乎。”
文侯不言。
“你记着规矩两字,才不能晋入真人。无道无魔之世,你还陷在道的窠臼。”
我道。
文侯手上的扇子掉落了,她道:“好。我们三人自此全心结盟。我向祖师、掌门、长老会竭力推举琳公主入七人会。”
琳公主悠然起身,“那我就送大师姐一份谢礼吧。”
她的纳戒里放出四只青铜怪兽,五只青铜怪鸟。九青铜鸟兽聚合成一口与琳公主齐身高的青铜巨剑,仍叫一字错。
白金王袍的琳公主拖剑、推阁而出,她立在白云城之巅,云海下是赵地飞鸟绝迹、天柱一般的重峦叠嶂。
琳公主挥动了一字错,剑光从白云城射出,上决浮云,下裂地纪,海啸一般排开千山万壑。
连绵的长城一段消失,仿佛从不存在似的,白云城由此缺口入妖国实土。